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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撲朔迷離談笑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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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一次,白淵被我派去金三叔的熟食鋪裏買燒鵝燒雞,過了好久才回來。我問他怎麽回事,他垂頭喪氣地招供,說他買了燒鵝燒雞後往回走,路上被一個穿黃衫子的姑娘叫住,問他我家還有沒有剩下的梨花醉,她要一壇子。白淵答應了,問黃衫子姑娘家在哪裏,那姑娘說自己家住的偏僻,嘴上說不清,就把他拉去了自家房子好帶他認路。

結果,一去就繞了五六條巷子,還被那姑娘留在家裏喝了幾杯茶才放他走,他出來時暈暈乎乎找不著道兒,還是那姑娘又追出來把他帶到大路上,他再摸回來,這才時候晚了。

白淵這次掏出來的東西頗有些新意,是一塊比尋常手絹大了幾倍的方綢,上面連描帶繡細細繪了那姑娘家四周的巷道路徑,還在她家的位置刺了一朵嬌艷欲滴的合歡花。

我看著這幅地圖頗有感慨,特意去打聽了一下,才知道這黃衫子姑娘是林州城裏第一繡鋪雲霞莊的上等繡娘,平日她一幅繡品就是至少幾百文錢的高價,白淵可是平白撿了個大漏。

當然,也不止這些。

後來白淵的身上還出現過各式各樣的手絹、荷包、如意扣、相思子、同心結之類,他一個個拿來給我看,看完他收在一個小包袱裏,逢著陽光晴好的天氣就拿出來曬一曬,曬得我家院子裏一片花花綠綠姹紫嫣紅,招得蝴蝶蜜蜂紛紛穿墻而來趨之若鶩。

後來他跟送他東西的這些姑娘怎麽樣了,我也不太清楚。只是店裏多了一些打扮精致、妝容艷麗的姑娘來要酒,倒是不折不扣的事實。而且她們都是在店裏一小口一小口地呡酒,一邊呡著一邊追著白淵看,若是白淵沖誰笑一笑或給誰添了一碗酒,那就更是滿室生春。

我還聽到一些小小的議論:“謝姑娘真是好福氣,能天天跟白哥哥在一塊兒,要是我能在她那個位置上站一站,給多少錢都是願意的。可是謝姑娘怎麽還是不大高興的樣子呢?”

好吧,因為街上的孩子們都管白淵叫大哥哥,那些姑娘也就叫他哥哥。

好像只有針娘叫他白公子。

自從好一段時間之前針娘來我家給白淵送了衣裳,她就再也沒有來過了。我想著人家要好好養著眼睛,又要打理雲霞莊的生意,只怕還要自己做女紅,肯定是忙得很。我家小門小戶的酒館,怎麽好因為一個破丸子的事情就讓人家多跑呢,畢竟她的眼睛好了之後,謝也謝過了,禮也送過了,該做的一樣不少。

我也就在每天的生意忙碌、柴米油鹽、鬥嘴吵架、收拾白淵這些事情之中,漸漸地淡忘了那個曾讓我一再驚艷的美貌女子。

甚至,因為遲雲也來得少了,我也快要淡忘了他。

聽說遲雲因為那一回救了小公子,被羅孝廉視為大恩人,在州牧大人那裏給他美言了一次又一次,終於在他破了一個盜竊案之後,州牧大人給他升了一級。

升了一級之後,他自然是更忙了。

我從酒客們的口中聽到,遲雲破了好幾個案子,中間還有兩個是震動了幾個州郡藩鎮的大案,他的聲名自然是傳得更遠了。

但是,唯一被人碎嘴的是,只有那個采花賊的案子,一直沒能告破。

我記起來,在白淵沒有來我家之前,遲雲就接下了這個案子。當時他說已經布下了眼線和防衛,只要他在林州城一出現,定然讓他伏法。但是這麽長時間過去了,他始終沒有將那個采花賊逮住。

當然,範五爺派人劫我的那一晚,遲雲是發現了采花賊的蹤跡的,但是沒能追上他,讓他跑了。這件事情在尋常百姓裏面,只怕是只有我知道。

現在想一想,當時我還很是擔心,覺得采花賊武功這麽高,會不會有人被他劫走。但是說也奇怪,雖然大家都在傳說采花賊的事情,遲雲也在追查,可是林州城裏到現在都沒有一個姑娘被劫走過。

仿佛,那人只是來了一次林州,被遲雲追了一回,馬上就走了。

但是鄰近幾個州郡也都沒有他的出沒。

“就像是,他突然在林州隱身了,而且一直也沒有再作過案。”幾個月之後,我家酒館一個隔間裏靠窗的位子上,分別了許久的遲雲低聲對我說。

我垂下眼睛,看見遲雲面前的酒碗裏,一汪梨花醉晃晃蕩蕩,折射出太陽的光。

“那,你的意思是,他現在還在林州?”我問遲雲。

“很有可能是。”遲雲端起酒碗飲了一口,補充道:“但是此人行蹤詭異,飄忽不定,我只能斷定他是在林州消失的,但是並不排除他從林州潛去其他地方的可能。”

“那你還怎麽查他呢?現在什麽線索都沒有。”

遲雲緊緊地皺起眉:“是的,就現在來看,他的確是什麽線索都沒有留下。此人武功高強,作案迅速隱蔽,出入門戶任意自如,劫了那麽多女子,甚至連個腳印都沒留下。除了民間關於白光神物的傳說,什麽都沒有。”

“那,他這麽久都沒有再作案了,會不會是他金盆洗手不幹了?要不,你先不查他了?”

遲雲輕笑一聲:“此人色膽包天,怎麽會不再犯事?或許他這段時間裏被什麽事情絆住了,或是他享盡齊人之福暫時懶得找新的女子,但終究會老毛病改不了的。我的職責所在,決不能因為困難重重就放棄,畢竟,我還是有一點抓他的資本的。”

“什麽啊?”

遲雲隱隱冷笑:“比起那些不著邊際的白光神物傳說,我好歹是在他身後追了幾十裏的,即便沒有見到他的真面目,那個身影,多少還是記得的。”

我有些沈默。

遲雲也不再說話,只是喝酒。

這時候正是午後,爹撐不住去睡午覺了,店裏客人也少,我跟遲雲一沈默下來,就感覺異常的安靜。

安靜嘛,就是讓人來打破的。

白淵很及時地提著酒壇子晃蕩過來:“餵,遲大人要不要添酒?”

遲雲瞄他一眼,點點頭。

白淵給遲雲倒了酒,卻並不走開,而是擠在我旁邊坐下來,睜著眼睛亮閃閃地問:“你們在說什麽呀?”

“說關於那個采花賊的事情。”我答道。

“哦……”白淵眼珠子一轉,“那,遲大人可是有什麽進展突破了?”

遲雲淡然答道:“沒有。”

白淵好像很掃興:“唉,我還以為能打聽到獨門消息呢,剛好明天講給客人們聽。看來是不行嘍。”

我用眼色止他。遲雲為了這個案子費了很大心思,卻一點實質的進展都沒有,現在可不能給他說風涼話。

遲雲看著他,倒也沒說什麽。

我為了化解尷尬,輕咳了一聲,道:“遲大人,我覺得,再高明的人都會留下蛛絲馬跡,或許,會不會是他有線索,只是你還沒發現?要不,你好好想想,關於他的一切事情,究竟能不能找到值得懷疑的地方?”

遲雲的目光沈沈,我知道他在想事情。

遲雲想事情的時候,我是向來不做聲的。畢竟,尋找分析一個線索,一定要有清晰的頭腦思路。但是過了一會兒,我沒動,遲雲自己卻動了。

他轉頭看向店裏的一個方向,那裏有一個並不顯眼的位子。他再轉回來的時候,目光有些閃爍。

我知道他是想到了什麽,忍不住問:“怎麽了?”

遲雲摩挲著酒碗,沈靜地看著我:“莫離,你記不記得,我當初第一次在你家店裏提起那個采花賊的時候,就有人給我潑涼水?”

“啊?”我楞了一下,拍拍腦袋,想起來了:“哦,對,當時你說你要破案,就有個穿灰色衣服的人說你肯定抓不住他,你還差點跟他打起來……”

遲雲的嘴角掀起一絲冷笑:“我當時氣他說風涼話,沒有理他。之後也一直沒有多想,現在回過頭細思,他說的話,似乎還是有幾分道理的。”

“你是說……”

“他說我肯定抓不住那個賊人。而我的確是到現在為止,破了一件又一件的案子,卻唯獨這一件沒有結果,就是沒有抓住那賊人呀!若是還是一直這樣下去,只怕我真的就永遠肯定抓不到他了。這樣一來,他說的有什麽不對?”

我感到,遲雲想說的事情還在後頭。

“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,就是那個灰衣人本來就知道那采花賊是什麽人,清楚他的底細和功夫,所以在我剛剛接手這件案子、還沒有正式開始調查的時候,他就覺得我的本事比不上那個采花賊,因此當時就給我下了預言?只是,我們都以為他是在說風涼話,並沒有放在心上而已。”

我望著遲雲,也實在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。

“假如真的如此,那麽,興許我可以從他入手,順藤摸瓜找到我想找的目標。”

遲雲的眼睛裏隱有暗流變幻,深不見底。

我身旁的白淵卻突然拍著手笑了:“我常聽酒客們說遲大人如何如何厲害,今日一見,果真不虛啊。佩服,佩服。只是——”

遲雲擡眼看他:“只是什麽?”

“只是,遲大人有沒有想過,既然這采花賊都是神出鬼沒來無影去無蹤,那麽,跟他有關系的那個灰衣人,會不會也是個你怎麽找都找不到的家夥呢?畢竟,物以類聚——”

遲雲剛剛亮起來的眼睛裏驀然又陷入陰沈。

“當然,一句玩笑話,遲大人何必介意?我只是跟遲大人提個醒兒,萬一要是怎麽查都查不出那個灰衣人的蹤跡,千萬不要氣餒才好。再怎麽說,我也覺得,女色這種東西嘛,實在是天上的神仙都抗拒不了的。”

遲雲眼睛裏波濤洶湧,緊緊盯著白淵。

白淵卻是雲淡風輕,嘴角笑意明媚,一如午後灑進梨花醉的陽光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新人作者發文不易,打滾抱頭求收藏求評論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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